那些关于雪的记忆

2016-11-25

每当冬季到了,无论我身处何处,我都总是盼望着下上那么一场昼夜不停的大雪,好让我在早晨醒来望向窗外时,能感叹那么一声:"我去!真白!真大!",可怎么多年过去了,能让我如此感叹的大雪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我站在窗口望着外边的的雪景,安静的回想着那些关于雪的记忆。




雪地作画




下了一夜的雪,早上渐渐的停了,我喜欢下雪天,一大早我就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边穿好衣服,一边用嘴在冻满冰霜的窗户上,哈出一小块清晰的玻璃,然后用一只眼睛向外边巴望着,只见院子里银装素裹,一片刷白。

我打开屋门,一群落在院子里山楂树上面的家雀儿闻声全部飞走了,树枝上的雪被它们碰落的随风飘散,我踏着嘎吱嘎吱作响的积雪走到了院中,迅速的脱下了裤子,一边释放,一边摇摆,最后在一个嘶哈的冷战中结束了一切,看着白白的雪地上这些抽象的线条,而且还冒着缕缕热气儿,我突然更喜欢下雪天了。

那一年我还小,刚刚上学的样子,那一天早上我是被尿憋醒的。




扣家雀儿




雪连着下了一天一夜,万物都被覆盖的严严实实,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场雪兆不兆丰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有可能给我兆来几只家雀儿。

我在屋子里蹲在门口旁扒着窗台,认真的观察着院子里的筛子下面,手里小心翼翼的抓着线绳的一头,生怕一动就把线绳那一头栓着的支棍给拉倒,这时突然从树上飞落了一只家雀儿,正好落在了院子中间我扫干净的那小片空地上,老妈在屋子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小声的对我说:“来了,来了。”我点了下头,然后继续观察着。

那只小家雀儿脑袋转了转似乎是发现了筛子下面我放的小米,但是它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接着从树上又飞下来了几只,它们像是开会似的又叽叽喳喳的叫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只慢慢的走了进去,我的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就像钓鱼的时候看见鱼漂动了一样,我把手里的绳子稍微的抓紧了些。

我死死的盯着筛子下面,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都进去了!老妈在屋里继续小声的对我说:“赶紧拉!”我依然是点了下头,可就在我拉的一瞬间从筛子侧边窜出了一个灰影,一下子就把筛子碰到了,原来是我家养的那只大灰猫一直在旁边守着来着,我和我妈都顾着盯筛子,把它给忽略了,我赶紧打开门想过去把筛子按住,但已为时已晚,大灰猫已经用头将筛子拱开,就在它出来的一瞬间,四只家雀儿也跟着飞了出来,看着它嘴里叼着那只家雀儿,我和我妈都笑了。这事如果用大话西游里的一句话说就是:“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

那一年我在上小学,差不多八、九岁,那一天我清楚了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那一天我不清楚的是,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追兔子




每次下雪天都会看到那么一些大人,或者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上山去追兔子,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追到,但下山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不是都空着手回来的,我总觉得是运气的问题,如果我运气好,上山没准我也能追到,也就是这样的想法让我每到下雪天就有上山的冲动,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兔子,所以我需要一个明白的人带着我。

这次雪下的真不小,我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外边厚厚的积雪,心里的小冲动一点一点的又开始泛起,吃完饭我就出门到街上寻找那个可以带我的人了,出我所料,街上从上到下全是白色,根本没人,连只狗都没有,原来只是我一个人冲动了,我转过身望着那皑皑的高山,仿佛就像趴满了无数只小白兔,一个挨一个的等着我去把它们抓走。

望着望着我内心的小冲动渐渐的平息了,就在我准备迈步家走的时候,村子下边突然传来了“汪!汪!汪!”的声音,我立刻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比我稍大一点的小伙伴,他牵着他家的大黑狗正往我的方向跑来,我喊着问他:“你干嘛去?”,他喊着回答我:“追兔子去!你去么?”,霎时间我内心刚刚平息的小冲动如火焰般重新燃起,我激动着对他喊道:“去!”,就这样,他带着狗,狗戴着链子,我带着激动,我们就一起向那皑皑的高山出发了。

路上我饶有兴致的听他讲了去年追兔子的经历,我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追到过兔子,每次追到兔子的都是他家的那条狗,他家那条狗很听话,每次抓到兔子后都不吃,然后乖乖的叼回来,他告诉我兔子跑的很快,靠人追是追不到的,要不就下套,要不就让狗去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终于接近山顶,一路上在野草里钻来钻去,弄得我们身上沾满了雪,那只大黑狗也已经变成了斑点狗,但是我们谁都不在乎这些,我们继续前进着,寻找着兔子的踪迹,当我们走到山顶的时候,我看着眼前那层叠的群山,炊烟袅袅的村落,安静的公路,冰冻的河流,还有我家门前那几棵挂满积雪的大杨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雪景可以这样的迷人。

正在我傻傻的看雪景的时候,他开始激动的呼唤我过去,我跑到他那里一看,地上一溜儿小动物的脚印,他高兴的说:“终于找到兔子的踪迹了!”,只见大黑狗很自觉的趴在那闻了闻,然后就开始兴奋的拉着他向前走,我们就这样在大黑狗的带领下在山上搜寻了起来。

不知搜寻了多久,大黑狗突然变得更加兴奋,他激动的对我说:“兔子应该就在附近了!”,我环望着了下四周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当他开始准备解开大黑狗链子时,一个大人从沟壑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大灰兔子,我们来晚了一步,他失望的看了我一眼,重新栓好了大黑狗的链子,大黑狗却不停的朝着那大人手里的兔子狂吠着,仿佛把那个大人当成盗贼。

那一年我在上小学,十岁左右,那一天我们没有追到兔子,但那一天我看了一次难忘的雪景。



兔子仙




话说村子里有一个男的每年冬天从外地打工回来都会上山套兔子,他下的套特别准,每个冬天都能套上个好几十只兔子,餐桌上经常是一天三顿不离兔子肉,后来有一个冬天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这个男的像往常一样,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着一大把兔子套上山了,他一边遛他前两天下过的套,一边下上新套。

终于在一个山坡的拐角处发现了一只被套住的兔子,兔子应该是刚刚被套住,还在不停的挣扎,他赶紧跑了去,就在他跑到兔子的面前时,兔子突然站了起来,两只前腿搭在一起不停的上下摆动着,就像在乞求什么,他并没有在意这些,抡起手里的棍子照着兔子头上就敲了下去,兔子一下子就不动了,然后他把兔子拴在棍子上扛着就回家了。

刚进家门正准备叫他的老婆看他收获的这只兔子,就听见他的儿子在屋里突然“啊!”的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老婆就从屋里两眼发红,面目狰狞的向他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地,用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挣扎着够到了栓着兔子的那只棍子,照着他老婆的头上就是一下,他老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他的老婆醒了之后发现昨天发生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后来这个他的老婆觉得事情蹊跷,就找了个看仙儿的,看仙儿的告诉他是套到兔子仙了,让他以后别在套兔子了,他听了之后那年冬天就再也没上山,他的老婆也再也没有变的那样吓人过。

然而,第二年冬天的一场大雪过后,这个男的又开始上山套兔子。

后来的后来,他妻离子散。

那一年我在上初中,差不多十二、三岁,那一天我看着窗外的雪花,突然觉得故事的最后兔子仙成功了。



堆雪人




春节刚过,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或许是因为每次春节回来待个那么几天就走了,觉得都已经好久没有在家看到雪了,突然怎么一下,还有点惊喜的感觉呢。

以前我们是一个四口之家,正好凑一桌麻将,记得小时候一到过年,我们一家就在一起打麻将,那时不玩钱的,玩赢棒粒的,谁输谁赢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玩的特别高兴。现在我们是一个七口之家,大哥结婚了,而且还有了我的小侄子和小侄女,一桌麻将显然已经着不下了,所以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娱乐方式。

老爸老妈比较专一,一直比较喜欢打麻将这项老少皆宜的运动,家里打不起来了,就出去打,可是两个人一输钱了就心疼,而且两个人还会因为这个吵架,所以我一直觉得老爸老妈不不适合玩钱的,还是玩赢棒粒的比较好。

嫂子自从生了小侄女后就在家坐月子,唯一的娱乐方式也就是偶尔看看手机,大哥这个春节因为工作没有回来,所以只剩下我和小侄子两个人没有玩的了。

其实我在回家之前就想到了这点,我知道小侄子喜欢和我一起玩,每次我回来他就不出去找别的小朋友,就在家跟我玩,而且我也怕自己没的玩,所以我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新的游戏---小黄人快跑,而且回来的时候还带了电脑、Kindle和投影仪,电脑里我还下载了几部动漫电影,但回来的这些天,小侄子已经把我带的这些玩了一个遍,从他一直看动画片的劲头,我看的出,我的那些东西他已经玩腻了,再不下点雪,这大冷天的,村子里真的没啥可玩的了。

这雪下的还挺带劲,从下午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早上起来,院子里、大街上、房后的山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小侄子一大早起来看着外边厚厚的白雪,就特别兴奋的跑到了院子里,然后脱了裤子摆动着屁股就开始在雪地上作画,虽然没我当年画的那么抽象,但也足以看出这个小屁孩有很强的艺术天分。

早饭还没吃完,小侄子就开始嚷嚷着堆雪人,我告诉他不吃完饭就不带他一起堆,于是乎小侄子就一口一个的将碗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快速的吃光了,幸好饺子里没包硬币,要不然照他这样吃,没准又得把硬币吃进肚子里,听老爸说上次小侄子吃了一个硬币,过了两天才排出来,那一阵子把小侄子吓坏了,连着好长时间都不吃饺子,后来我们经常那这事逗他,逗着逗着他就不当回事了,继续那么一口一个的吃饺子。

收拾完家具,小侄戴上了他全套的御寒装备,我也找了副手套戴上,我们一人拿了一把小铁锨就来到了院子里,小侄子虽然很兴奋,但第一次堆雪人难免不知从何开始,我告诉他先把雪堆在一起,然后我们就开始铲地上的雪往一起堆,不一会儿我们就铲了一大堆,我问小侄子:“你想想要堆成什么样的雪人?”小侄子想了想告诉我:“等一下!我去找我图画本里的那个雪人的图片给你看。”我说:“行,你去吧,我先堆着。”

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我已经把一大堆雪拍成了一小堆瓷瓷实实的雪,可是小侄子依然没有出来,我喊他:“你找到了没有?”,他没有回答我,问我又喊了一遍,他依然没有回答我,然后我就放下铁锹就进屋找他了,结果发现他正在屋里聚精会神的看动画片,我半生气对他说:“不带这样的啊!说好的一起堆雪人,你却在屋里看动画!”小侄子这才回过头对我傻笑了笑,然后说:“不好意思,我没找到那图画本,我看到电视上正演我没看过的那集,我就被吸引住了。”我也笑了笑,缓和了下语气:“没关系啊,我给你堆一个我喜欢的雪人样子,怎么样?”他高兴的答道:“好啊!”,然后他关了电视,我们又来到了院子里。

我让小侄子滚一个大雪球给雪人做个脑袋,然后我开始修理雪人的身子,不一会儿工夫,我们就把雪人的整个身体做好了,我撅了根树杈,给雪人做了眼睛、嘴和手臂,然后我对小侄子说:“把你的装备给它戴上怎么样?”,小侄子一边点头,一边把手套和帽子都摘了下来,我们给它戴好之后,小侄子说:“能不能拍张照片给我爸爸?”,我说:“可以啊!”然后我用手机拍了几张小侄子和雪人的照片发给了我大哥,真不知道身在北京的他看到之后,心里是甜还是酸?

那一年2015,我25岁,那一天是我和小侄子第一次堆雪人。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关于雪的记忆,这些记忆里有许多我们难忘的人,难忘的事,或许有一天人会一个又一个的离去,事情会一件又一件的被时间掩埋,但是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场雪会让你想起那些离去的人,记起那些被时间掩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