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旅记之《知行合一王阳明》

2020-11-02

1

刚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把知行合一这四个字错误的理解成了最大众的那种认知,也就是很多人说的那句:知道做不到,等于不知道。

当我看到最后时才明白,知行合一的“知”字,并不是知道的意思,而是良知的意思,知行合一就是良知和行为应该是一致的。

明白后,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现在很多网络公众号推送的文章都只不过是在断章取义,他们所说的东西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是这些东西一点也不完整。

最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在某个APP上看到过一个视频,视频里的大哥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知行合一的精髓都讲完了,但当我看完这本书后,我才明白,王阳明思想的精髓,不是知行合一,而是致良知。

其实我有时也会陷入这个怪圈,抓着某些网络上片段的东西不放,感觉学到了很多,但其实都是自己对这些东西毫无概念的意淫。

但现在这些网络公众号却很火热,我想这应该跟这个时代的节奏,还有大众的心理有关系。这个时代是一个快节奏的网络信息化时代,每个人都需要不停的去接收外界传来的信息,这样才能跟着这个时代的脚步前行,生怕慢一点,就被这个时代所遗弃,其实这就是人的从众心理。

古斯塔夫·勒庞在他的心理学著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指出,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

但人是群居性的动物,总是会有群体的存在。在这个网络信息化的时代,群体化的意识已不仅仅存在于现实的生活之中,它还存在于虚拟的网络之中,什么热点、热搜、热榜…… 这些都是群体化意识的虚拟体现。

科技赋予了我们对这个世界更好的了解方式,但我们却将科技挥霍成了娱乐的工具。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是消极,因为总有一些人不是这样的,那些人一直都在用心的创造更美好的世界。他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群体,他们是这个时代最鲜明的个体。

当我开始批判这些东西,按王阳明的思想来讲,我内心的良知就让我对这些东西有了善恶之分。我认为,从众是恶的,保持个体的独立是善的。

王阳明晚年向弟子提出过一段四句真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四句话说白了讲,就是说善和恶本来是不存在的,但心里有了私欲后,善和恶也就有了,而你的良知会告诉你哪个是善,哪个是恶,当你为了善把恶去除掉了,也就是良知和行为一致了。

这四句话其实也就是致良知的步骤,既然我知道步骤了,我又该如何完成我的致良知呢?

首先,我想我得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是善恶?善恶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当一个大众的群体摆在那的时候,是没有好与坏、善与恶之分的。这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你不打开盒子看它的时候,它既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活。猫在盒子里一直是一种死与活的叠加状态,只有你打开盒子看它了,你才能知道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所以当一个大众群体摆在那的时候,只要我不去注意,这个群体既可能是善的,也可能是恶的。而当我去注意到的时候,我就会有了自己对这个群体的想法,这种想法也就是我的私意,我觉得这个群体不错,那就是善的,我觉得不好,那就是恶的。

这么一说就了然了,善恶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之所以有了善恶,是因为我有了想法,产生了私意。而评判的标准也很简单,那就是我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就是我自己的良知。

既然我的良知告诉了我什么是善恶,接下来我就该“为善去恶”了。这也是致良知的最后一步,保持良知和行为的一致,也就是“知行合一”。

“为善”对于我来说,就是保持我自己个体的独立;而“去恶”对于我来说,就是去除归从大众的心理。

那么我应该如何为了保持我自己个体的独立而去除归从大众的心理呢?是不是我应该把网络关掉,拒绝任何的群体性活动,自己一个人待在家,哪也不去,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做自己。

答案当然不能是这样,一棒子打死哪能是买卖。我真正要做的就是要去跟随自己的良知,换句话说,也就是我的直觉,去规避掉一些东西,再去找回一些东西。

规避什么呢?比如取关那些断章取义的公众号、少看一些鸡汤短文、少刷一些无聊的视频、少喝几场毫无意义的大酒、少去和别人抱怨生活中的不满、少想一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找回些什么呢?比如多陪陪自己的亲朋好友、多运动、多吃点水果和蔬菜、多看几场电影、多出去走走、多去学习一些知识、多给自己兴趣一些时间。

这些我若能都一一做到了,我想我也就保持住自己的独立了。

2

关于“知行合一”这个思想,最早并不是王阳明提出来的,是宋朝的朱熹提出来的。300多年后,王阳明后来在此思想的基础上进行了升华,才有了他的“知行合一”思想。

“格物致知”是“知行合一”的修炼法门,但朱熹主张的是理学,王阳明主张的是心学,所以两个人的“格物致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书中作者拿王阳明和朱熹两个人打过一个比喻,说如果把一只烤鸭端到王阳明和朱熹面前,朱熹会认真地盯着烤鸭看一会儿,当他看了半天也搞不懂鸭子是如何成了烤鸭的,他就会叫来烤鸭师向他请教。他请教的问题会很多,比如几岁的鸭子最适合烤、烤鸭子前有什么仪式、都放什么调料、得烤多久,等等。但饮食业特色菜的秘方是不外传的,所以朱熹从烤鸭师傅那得不到有什么价值的信息。

于是,他连香喷喷的鸭子也不吃了,转身去了书店,买了几十本关于烤鸭的书籍。如果他学会了,就会把烤鸭的制作流程传授给后人。但最重要的是,他从鸭子成为烤鸭中得出一个天理来。活生生的鸭子一点都不好吃,但经过专业的烘焙后,就成了美味。所以,人生在世都应该记住这样一个天理: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所以在朱熹的“格物致知”里,“格”是探究的意思,“物”是万事万物,包括意识的和物质的,在烤鸭的例子中,“物”就是烤鸭。“致”是求得、获得的意思,“知”是知识。用烤鸭的例子来解释朱熹的“格物致知”就是,朱熹用探究烤鸭,最后获得了烤鸭的知识。但这还不算完,这个“知识”不仅是常识,它还必须升到天理的层次,就是得得出个人生哲理,也就是最后那一句: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当王阳明面对烤鸭时,他可能有两个反应。第一,他抄起筷子就吃;第二,他会在朱熹走后,看着鸭子说:请你不要见怪,如果你是活的,我是不会吃你的。但你现在是死的,而且你的命运就是被人吃掉。所以我吃你是心安理得的。至于你是怎么烤出来的,我不想知道,我又不是烤鸭师,为啥要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吃你没有错就是了。

所以王阳明的“格物致知”中,“格”是正的意思,“物”就是事,是意之所在。说白了讲就是,我们意识到一件事时,就要存一种好的想法。“致”是停止、实现的意思,“知”就是良知。

王阳明的“格物致知”通俗来讲的话就是:通过在事情上的正念头而实现良知。用烤鸭的例子说就是,通过吃鸭子时的心安理得来实现良知。

王阳明说:“良知是主宰我们心的,它是我们的本性,比如你看小孩子,都知道喜爱自己的父母,都知道尊敬自己的兄长,这就是良知的作用。但这个良知不能被私欲所遮蔽,我们每个人遇到事情时都有私欲(自己的小算盘)来遮蔽,所以只要正了念头(别打小算盘),就能实现良知。”

作者还用一个更浅显的例子来说明朱熹和王阳明对“格物致知”大相径庭的解释。比如孝顺父母,朱熹认为,孝顺父母是个复杂的活,你必须要探究学习孝顺父母的各种知识,最后得出一套理论,然后再开始孝顺父母。

而王阳明认为,只要在孝顺父母这件事上端正好态度,良知就会指引你如何去孝顺父母,这些孝顺父母的行为不必向外学习的。

两个人的认识之所以不同,原因就在于,王阳明认为,心即理;而朱熹认为,性即理。

两种思想,各有千秋。朱熹的思想与王阳明相比,看似硬板了许多,但朱熹当时在天文学上的研究,也算是那时的专业人才。王阳明的思想相比则会更开放些,良知每个人都有,就看你如何把自己的良知从私欲中显露出来,然后把行为与良知做到一致,最后知行合一,完成致良知。

但无论是朱熹,还是王阳明,他们的思想理论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实践所沉淀下来的精髓。而思想这个东西,人人都有所不同,我们可以去认可、去学习别人的思想,但不能拿来全部灌进脑子里,那样就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模样。我们其实把它当成解决问题的工具就好了,遇到事情时就放出来,没事时就收起来,就像我们的良知一样。

3

对于良知,其实更像是人的天性。人的天性里都会有七情六欲(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色、声、香、味、触、法),这些东西是人的特别之处,它让人显得更有灵性。但这七情六欲中任一一个度掌握不好,就会成了阻碍人心智发展的绊脚石。

在七情中,我们最容易犯的就是哀伤忧愁。人生在世,总会有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但很少人在面对这些事时,能保持住平衡的心态。《传习录》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是王阳明为哀伤忧愁开出的药方。

王阳明的弟子陆澄有一天收到一封家信,信上说,他的儿子病危。由于鞭长莫及,所以陆澄很哀愁。

王阳明发现了这一情况,问明原因后,问陆澄:“你这样忧愁,对你儿子的病有什么帮助吗?”

陆澄惨然一笑:“当然没有帮助。”

王阳明于是说:“那你应该快乐一点。”

陆澄几乎要跳起来,儿子病危,不哭也就罢了,居然还叫我快乐,这不是狼心狗肺吗?

王阳明看出了陆澄的心理,说:“我经常要你们在事上练心,这正是个好机会,你如果错过这样的机会,平时把心学思想说得头头是道只能算穷嚼烂谷子!”

陆澄愕然,问:“那我此时该如何练心?”

王阳明就讲解道:“父亲爱儿子,这是良知的意思,良知认为对的就是天理。不过,‘天理’之所以称为‘天理’就是因为它有个中和处,一旦过了就是私心,就不符合天理了。”

陆澄说:“我的良知就是要求我现在应该哀伤啊,我觉得我没有‘过’。”

王阳明笑笑:“你和很多人的认识是一样的,以为面对不幸时就应该忧愁哀伤,而且还认为这就是良知的意思。可你不知道,此时你的良知已被你过分的情感所遮蔽,没有完全展现,所以它的意思可能是错的。一般而言,人们在七种情感中表露‘过’的多,‘不及’的少。我刚才要你快乐,这不是真话,如果你真的快乐,那就是‘不及’,同样不符合‘天理’,可你太‘过’就更不好了。不过,人人都这样,父母去世,做儿女的都哭得死去活来,口吐鲜血。但《孝经》上说:‘不能过分悲伤而失去本性’,‘本性’就是天理。”

陆澄恍然:“其实只是要掌握个度。”

王阳明点头。

陆澄问:“这个度该如何掌握呢?”

王阳明想了一下,然后说:“理论上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感悟。有一个掌握度的方法是这样的,哀伤忧愁是心理的病痛,如果它不能影响到你的健康,那就是掌握了度。人不能因为哀伤忧愁而病倒。当然,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所以这个度的把握也不同。”

陆澄懊恼道:“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啊,做个无情的人该多好,就不必因遇到不幸的事而哀伤忧愁了。”

王阳明正色道:“话可不是这样说。那群朱熹门徒就是你这种心态,希望能把七情从我们的心灵中驱赶出去。可是,七情是人心与生俱来的,所以它的存在就是合理的。只是你应该用你的良知来清醒地认识它们,不要被它们控制。如果良知是太阳,那么七情就是浮云。太阳是移动的,不可能总停留在一处,无论何处,只要有一线光明,就全是阳光所在。天空即使布满乌云,可你还是能看得清,这就是良知的妙用。而这妙用无非是掌握一个度罢了。按你所说的,因为云能遮日,就要抹去天生的浮云了么?”

陆澄沉默。

王阳明接着说,其实在伤痛的情绪上掌握好一个度,无非是要你在这上面不要太认真,用书面语来讲就是“不执”。有些事必须认真,而有些事绝对不能认真,哭完了就拉倒,不要时刻都把哀伤、忧愁放在心上。你要是真这样做了,那就是太认真了。认真就会“过”,就不符合天理。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哀愁忧伤的理由都很寻常:有的人为了找不到工作而忧愁,有的人为了没钱而忧愁,有的人为亲人离去而哀伤,有的人为了失恋而哀伤。但这些都要有个度,如果一致深陷哀愁之中,萎靡不振,那就是在作践自己。

王阳明说,七情只是浮云不是太阳,谁如果在浮云上较真,不但傻而且还伤天害理。

4

有的人说人性本善,有的人说人性本恶。其实,这善恶都在那良知的平衡之中,只有平衡了,心态放正了,才能分辨出善恶。我们放正了自己的心态,不但会看到自己的善恶,同样也能看到别人的善恶。

书中作者讲了一个春秋战国时期齐桓公和管仲的事。

话说,齐桓公的宰相管仲临死前对齐桓公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不然,霸业将在你身上终结。”

管仲帮齐桓公取得了春秋五霸之首的位置,齐桓公对其言听计从,尤其这是管仲的临终遗嘱,所以齐桓公马上提起十二分精神等着管仲要说的秘密。

管仲没有说,而是问:“你的宠臣易牙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曾把亲生儿子烹饪给我吃,对我太好了。”

管仲又问:“你的宠臣竖刁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主动阉割自己陪在我身边,大好人。”

管仲再问:“你的宠臣齐开方如何?”

齐桓公回答:“他更没的说,自己是贵族,却主动当我的奴仆,寸步不离,三十多年都没回过家,没人比他更忠诚了!”

管仲在床上叹了一声说:“这三个人都不咋地。你想啊,谁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易牙却把他宰了。谁愿意自发地做太监,竖刁却把自己阉了。谁不喜欢和家人在一起,齐开方却三十多年不回家!”

齐桓公不以为然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嘛?”

管仲说:“我上面说的是天理人心,他们违反了天理人心,所以他们都不是真的为您好。”

可管仲的遗嘱齐桓公完全没听进去,结果几年后他得了重病,三人联合把齐桓公活活饿死在宫中,齐国霸业也就此终结。

齐桓公自认为对他好的三个人,其实也只是面上好,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其实已经预谋了很久。正像管仲说的,他们自己都违背天理人心(良知)了,又怎能全心全意对你好。

换个方面去想,齐桓公一直怎么舍得三个人如此违背天理人心的辅佐自己,他的良知其实也已经被遮掩了起来,管仲最后想拨开那一层掩盖住良知的云,但那片云已不是一天两天,它已是厚厚的乌云,良知已被深深的掩盖住,不见天日。易牙、竖刁和齐开方是这样,齐桓公也是这样。

王阳明提的“知行合一”和“心即理”的思想,其实,都是在告诫我们要防范,希望我们能时时警惕我们的私欲,摆正我们的心态,跟随我们的良知。

但就像作者所说的:这种谆谆告诫随着地球转动和光阴荏苒,渐渐地销声匿迹,“知行合一”留给后人的只有“实践和理论”的浅薄表演。

如果你也想开始你的致良知,那你一定要听良知的,不要搭理外界的评判。

文章部分段落摘选自度阴山《知行合一王阳明》
图片来自网络